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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的民众教育观 |
作者:陶行知 发表日期:2003/02/08 19:08:18 浏览:261 |
民众教育是什么?民众教育是民众的教育,民众自己办的教育,为民众的最高利益而办的教育。换句话说:民众教育是给民众以教育,由民众来教育,为民众而教育。给民众以教育是用教育来动员民众。无论是征兵、征工、募捐、募寒衣,及一切需要民众做的事,强迫不如说服,命令不如志愿,被动不如主动。说服是教育的方法。志愿是教育的成果。自动是教育所启发的力量。所以教育是动员民众最可靠、最有效的武器。由民众来教育是用民众来动员教育。中国对教育是动员了四五十年,到如今中国教育还没有普遍地动起来。这是什么缘故呢?先生少,学生多。小众的力量不够大,推不动大众的教育。但是民众接受了知识即刻传递给别人,那就容易推动了。前进的民众来教育落后的民众,一起来动员教育,那末教育就不能不普遍的动起来了。为民众而教育是为民众最高的利益而教育。民众最高的利益是什么呢?中国民众最高的利益,不消说得,是打倒日本帝国主义,建立一个自由平等幸福的中华民国,并和全世界反侵略之战友共同来创造一个合理公道互助的世界。所以由民众来动员教育,用教育来动员民众,以争取这最高之利益和最后之胜利,才可算是真正的民众教育。
民众教育之发展大概有三个阶段:第一阶段是要民众。第二阶段是要教育民众。第三阶段是民众要教育。要民众是民众教育之基本条件。否则民众且不要,何况乎民众教育。可是单凭我们的主观或是小众的利益而办的民众教育,民众不一定接受,一直等到我们发现民众所以不接受这样“教育”的缘故,并且改变我们的方针、内容、方法,使所办民众教育适合民众的口味,然后民众才要教育。也要等候它办到民众未得它之先是如饥似渴地想念,既得它之后是向前向上的奋发,那时候民众教育才算是办得有几分谱子了。
中国以往的民众教育是害了三种病。一是偏枯病。它或是由于有意的放弃,或是由于无意的忽略以致大部分的民众是不知、不能、不可、不敢跑进民众教育的圈里来。例如老年人、女人、工人、农人、流浪儿,绝大多数是被摈于民众教育之外。我没有篇幅给我一一举例,只谈一谈老年人吧。假使我国的老太太都能有机会受一点像岫岩县的赵老太太,修仁县的曾大娘,歇马乡的刘太太的教育,那末对于她们的从军的儿子是有多么大的鼓励啊!假使有一点真的教育配献给他们,那末,经过她们的广播,又是有何等扩大的影响啊!然而一般民众教育者则忽视老人之重要,而口口声声的说,我们要快培养青年民众,老人家快要进棺材了,有什么用呢?因此,民众教育对于老人则害了偏枯症,同样,它对于妇女、农人、工人、流浪儿都害了偏枯的症候。二是守株待兔病。民众教育者是坐在民众教育馆里等待民众来:来一个,教一个;来两个,教一双;很少自动的到老百姓的队伍里去找学生。那愿意把教育送上门去更是凤毛麟角了。民众教育还有一个特有的病,那就是尾巴病。民众教育在已往是成了教育之尾巴,排列是尾巴,经费是尾巴尖。社会既以尾巴看待民众教育,民众教育亦不知不觉的以尾巴自居。反过来说,民众教育抬头,也可见民众之抬头。
民众教育是一件大事不可小看,更不可小做。大县一二百万人。小县也一二十万人。一位民众教育馆长假使用民众动员教育并用教育来动员民众,他和他的同志便能影响而唤起少则一二十万多则一二百万民众,个个知道为中华民国奋斗,愿意为中华民国奋斗,能够为中华民国奋斗,则中华民国自然会活到万万年了。大家要想民众教育抬头,要想中华民国抬头,是必得认清民众教育是一件大事业并且要把它当做一件大事来实践。
民众教育舘的舘字引起了我的注意。舘字从官从舍;官舍是官住的地方,好像是一个衙门。民众教育舘有变成一个衙门的危险,但要想把民众教育当作一件大事来做,切不可以在衙门里做老爷。官舍还有一个意思,就是看管房子。办民众教育倘使变成只看管民教馆的房子,那也嫌不够。我有意把舘字换个馆字。民众教育馆好比是一个民众餐馆,前者管民众的文化粮食,后者管民众的身体粮食。民众餐馆要想生意好必须价廉物美招待周到不需久候,民众教育馆要想做得开,在几方面都要跟民众餐馆学学才好。但是馆子也有毛病,官食可作老爷吃饭讲,倘使办民众教育的老爷们只顾着自己的饭碗,而不把精神粮食输送给老百姓,那便是大事小做了。
一九三九年十二月二十五日
(原载1943年4月《行知教育论文选集》)
(市高级中学谭纯输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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